第45章 骑脸


    “燧长,你在做什么啊燧长!”
    当烽燧下层被大火包围,浓烟不断上升时,破虏燧的众人却惊讶地看到,任弘脱了甲,将自己那件价值好几百钱的布袍撕成了五等分,往存放饮水的水桶里一浸,分给众人,示范道:
    “捂好口鼻,兴许能多撑一会。”
    烽燧上面就两个水桶,用来救火完全是杯水车薪。
    烽燧一共三层,底层门洞已被熊熊燃烧的薪柴堵住,匈奴人还不断往里面添料——都是燧卒平日里辛辛苦苦收集来作为积薪的干燥枝叶,谁想竟被胡人当成了致命的武器。
    而且匈奴人放火烧燧,就是为了逼他们出去,几十个人都张了弓在外等着呢。
    火焰已顺着楼梯,快要窜到二层了,浓烟也已充斥其中,虽然顶层也有烟和热气不断往上冒,可好歹是无顶的开阔空间,塞外的匈奴人怕伤了里面的族人,已经停止放矢,那儿自然成了五人最后的避难所。
    五人靠在女墙上,一开始有些缄默,因为任弘让众人好好捂着湿布少说话,免得吸入太多烟尘,但韩敢当憋不住啊,嘟囔道:
    “汝等见过仓库里熏鼠洞么?在外点了火,将烟往鼠穴里灌,硕鼠受不了便一只只往外跑,手里拿着木板,一拍一个准!
    胡虏就想这样对付吾等啊,出去被射死,憋着被熏死,我宁可选前者,要不还是冲出去罢。”
    “我不想死。”
    这时候张千人已醒了,肩膀伤口疼得难受,他似乎又恢复了早先的怯懦,哭哭唧唧地说道:“我还没成婚,还想做狡士,要做河西最好的养狗之吏。”
    任弘颔首:“你说过。”
    张千人流泪道:“我当时骗了你,燧长,其实我朝思暮想,都是能回到长安,重新做回祖父曾任职的狗监,给天子养狗”
    他在那说着,韩敢当却嗅了嗅鼻子:“这烟里怎么有股肉香味?”
    赵胡儿凑到边上往下一瞧,骂道:
    “匈奴人取了厨房里剩下那只羊腿,还有张千人的狗也被开膛破肚剥了皮,正在下面烤着呢。”
    匈奴人也是会玩,上面烟熏活人,下面却开起了烧烤趴,红柳木串着张千人的大黑,凑到火里烤炙,热油滋滋作响。
    “胡虏还是人么?”
    张千人大怒,挣扎着起身:
    “我和他们拼了!”
    但随即就疼得坐回了原地,又开始了祥林嫂模式,哭泣道:“我悔啊,没早早给大黑配种,让它绝了后!”
    “我悔的是,去年回绝了邻家的说媒,未能成婚,没给自己留下个种。”
    或许是受到张千人感染,吕广粟也开始嘟囔了:
    “我曾夸口说,要给家里挣足够多的钱,买足够大的地,盖宽宽的宅院,将仓禀里堆满各式粮食,每顿换着花样吃眼下只能等战死后,让家里多出几万安葬钱了。”
    好吧,既然大家都开始留遗言了,任弘也取下湿布,咳嗽着道:“老韩又有何未做之事?”
    “我?”
    韩敢当热得要命,但还是没脱下铁甲铁盔,他还存了一会出去拼命的打算。
    他挠了挠脸,喃喃道:“我就想再吃一顿那胡羊焖饼。”
    赵胡儿瞪了他一眼:“你就这点出息?”
    “自然不止。”
    韩敢当受不得激:“我说了,汝等可不要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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